相信美國完整念過本科的,無論公立院?;蛩搅⒃盒5?應該都對一個詞目十分熟悉了吧。領導者(領袖),這一詞匯和它所代表的標語一再出現在各類公共場合,甚至是廁所的墻壁上。
雖然在美國大學校園有不少人喜歡把這個詞掛在嘴邊、身上和墻上,但是這個詞的定義非常模糊,沒人能說清它究竟是什么。不過,有一些元素和這個詞總是一起出現,最常見的就是社交能力。
每當他們談起這些的時候,我都覺得有點不太舒服,但又說不出來為什么。后來看了到關于內向性格的TED演講,我才恍然大悟。其中有一句話:“在注重社交、外向的文化背景下,做一個內向的人很困難,甚至可恥?!蓖晖耆褪敲枋雒绹髮W——學校不但承認這種文化,還在助長它。
校園里那些所謂領導力的宣傳者,如教工和高年級學生,想要培養每位新生的領導力,也各有各的想法和說法,但總的來說意思都差不多:領導力和內向是沖突的;內向是個問題,需要矯正,每個人都應該充分地“融入”校園。
他們理想中的領導者形象似乎是一致的:熱情,活躍,推銷員似的咄咄逼人,無論跟誰都能聊起來。在他們的敘述里,擁有這種完美人格就能在大學和職場獲得成功,完全不顧現實世界里人們各不相同的性格,社會上公認的成功人士也是多種多樣,就連每個人對成功者和領導者的定義其實也千差萬別。
領導力教育還有很重要的一點,就是要幫助他人。
那些愛談領導力的人總是把社區精神和幫助別人掛在嘴邊,但鮮少談論具體行動。比如,他們幫助無家可歸者的方式是在草地上舉行聊天會,呼吁人們關注無家可歸者;或者在呼吁人們關注節約用水時,策劃新生提著水桶穿過校園這種“面子工程”。他們總是呼吁人們關注某件事,至于這對問題解決有什么實際意義,就很難說了。
我大一的時候,有時被迫接受這樣的教育——學校對我們充滿了殷切的希望,希望我們成為“未來的領導者”。但是,領導者是什么呢?他們含含糊糊,不說。那時,我們這些新生沒有什么社會經驗,也沒有幾個人做過真正的專業工作,只能懵懵懂懂地接收關于領導力、社交、社區精神、幫助別人等概念的教導,雖然不能稱之為負擔,卻多少是有些惱人的累贅。
后來,在應聘校內一個職位時,我更加感受到這種“領導力”文化的空泛和無用。那時,我聽一個學長介紹,自己正在做CA(community adviser),類似學生宿舍宿管的工作,食宿費用全免,最近學校又在招人。
盡管明白這份工作未必適合內向性格的我,但屈從于“包食宿”的誘惑,且為了給空空的簡歷加上點色彩,我決定報名試試。
面試之前有一個培訓,在周末進行,每天六小時,想獲得面試機會就必須出席整個培訓流程。我猜想這個培訓一定也是面試的一部分,暗想要好好表現。除此以外,我對培訓內容還是有興趣的——比如,有“熊孩子”在吸毒該怎么處理?有人喝酒怎么辦?室友關系不好,甚至打起來了,該怎么勸架?這些敏感問題我倒真的想聽聽官方的說法,也相信學校能給我一些新思路。
然而,第一個小時我就后悔了。負責培訓的教工不停演講,我們不停地討論、頭腦風暴,交流著諸如領導力、社交、服務社區,對什么事情比較開心或感恩之類暖洋洋的話題。絕對政治正確、道德正確,不會冒犯任何人。出乎意料,這個培訓給人的感覺是,大學里好像沒有任何問題,沒有酗酒或吸毒,也沒有爭執或矛盾,沒有掛科,也沒有抑郁癥;甚至連火災、斷電或者食物中毒這樣的意外事故也不存在。
教工問了一個問題,“你們為什么想要當CA?”同學們真誠地說“我想要幫助別的同學”,“服務社區”,“我想指導同學們怎么在大學里成功”等等。我默默感到吃驚,這里竟然沒有一個人是為了免費的食宿而想要當CA。
最后,我理所當然地沒有通過面試。慶幸的是,這讓我有機會在一家企業進行暑期實習,這里不再空談領導力,而是著眼現實。而那些經過一整個月培訓的CA,在處理實際問題,如室友間的矛盾時,并沒有能力調節或解決——我一個飽受室友打擾的朋友,在求助CA后無果,只能自己搬走。